元帝后妃的恩怨情仇

漢元帝劉奭仍為太子時,很寵愛司馬良娣,可惜司馬良娣享年不永,不曉得是復仇心態還是胡言亂語,良娣臨終前竟跟太子說:「我不是病死的,而是為太子宮中眾妃嬪詛咒。」結果太子劉奭信以為真,對眾侍妾怨恨尤深,歷久而不召。當時在位的漢宣帝擔心長此下去太子無後致社稷之禍,於是讓王皇后從後宮中挑選幾名良家女子以供太子選擇。

五名獲選的女子經悉心打扮後被帶進太子寢殿,可惜劉奭仍深受良娣之死所影響,對眼前美女毫無興趣,但為了敷衍皇后,只好說:「隨便一人就可以了。」剛好最靠近劉奭的那位良家子與眾不同的身穿絳綠衣裙,皇后便以為太子心繫此女,於是命人把這女子送進太子宮中,她便是後來為人所熟悉的王政君了。

王政君之所以進宮,也有一段故事--她是廷尉史王禁的次女,本來已許嫁他人,未過門丈夫已病逝;後來政君又為東平王所聘,但王爺卻在婚前死亡。王禁不得已只好找人為政君看相,豈料卜卦者說王政君天生貴不可言,於是王禁把政君留在身邊,致力培育,直至五鳳年間把她送進宮中。

王政君不算嫵媚動人,所以不太獲得太子劉奭的寵幸,可是她卻幸運地懷上身孕。當時不少侍妾入宮已有七八年,卻從沒聽說有人懷孕,王政君自此算是一步登天了。甘露三年(公元前五一年),王政君一索得男,漢宣帝劉詢高興不已,親自為愛孫命名劉驁,字太孫。

後來宣帝病死,太子劉奭即位為漢元帝,王政君因誕育長子才得以立為皇后,其子劉驁則為皇太子,可是元帝最寵愛的卻是傅婕妤。

傅氏年幼時是上官太后的才人,後來得元帝寵幸,立為婕妤,她曾誕下兒子定陶王劉康和女兒平都公主;其時元帝專寵傅婕妤,為了尊崇傅氏,於是決定另闢「昭儀」封號。另外又有一位馮婕妤,已為元帝誕育中山王劉興,雖然不及傅昭儀得寵,可是馮婕妤曾在元帝被大熊襲擊時挺身擋之,令元帝倍加敬重,於次年晉其為昭儀,因而地位亦不容忽視。傅昭儀之子劉康酷愛音樂,多才多藝,元帝劉奭以其類己而愛之;相反,皇后王政君所生的太子劉驁幼時雖為祖父宣帝所鍾愛,可是長大後即使性好讀書卻又沉溺酒色,以致皇太子地位岌岌可危。

元帝在位後期,每每於後宮親自奏樂,只有定陶王劉康能力不遜於皇帝;駙馬都尉侍中史丹於是上奏曰:「所謂材者,敏而好學,懂得溫故知新,這是皇太子所擁有的;如果擅於絲竹鼓鼙之間奏樂,則只配當相國而已。」於是元帝心中有數,不曾提及更易太子一事。

元帝於竟寧元年(公元前三三年)駕崩後,太子劉驁即位為成帝,皇后王政君晉封皇太后,傅、馮兩昭儀分別隨子至封國,本來奪嫡之爭已隨成帝即位而平息。可是成帝即位後專寵趙氏姊妹,即使後宮女子懷孕亦被趙氏所殺,以致後宮多年無所出。為了繼嗣一事,成帝不得已只好請兩王進京,擇其一立為太子。

當時定陶王劉康已身故,其子劉欣繼承王位,由祖母傅昭儀、母親丁氏等人陪同進京;中山王劉興則由母親馮昭儀隨同。傅昭儀多年前已失意於皇位,今趟不容有失,於是致力賄賂成帝寵幸的昭儀趙合德和時為驃騎將軍曲陽侯、太后王政君之弟王根。趙昭儀及王根見皇帝無子,擔心一旦皇帝駕崩後無所依靠,於是不約而同游說成帝立劉欣為嗣。第二年,成帝派人持節至定陶,正式立劉欣為皇太子。

後來劉欣即位為哀帝,不忘追尊其父劉康為恭皇,傅氏為恭皇太后,丁氏為恭皇后。其後傅、丁外戚專權,傅太后最終冊為皇太太后,稱永信宮,丁太后為帝太后,稱中安宮,與太皇太后王政君、皇太后趙飛燕(成帝皇后,趙昭儀之姊)四太后並立。但以親疏論序,身為哀帝親祖母的傅太后地位自是最尊崇,甚至不把昔日的皇后王政君放在眼內,竟然在王氏背後稱其為「老嫗」。王政君兒子早死,算是有苦自知,即使母家王氏親屬全被傅、丁兩族迫害以致退隱還鄉也只能忍氣吞聲。

至於馮昭儀下場也悽慘--當時中山王劉興未得皇位,回到封國後一年便病死了,只留下未滿一歲且患有眼疾的兒子劉衎繼任中山王。哀帝即位後曾派遣中郎謁者張由為劉衎治病,可是張由向有狂躁病,未到中山便病發離開,尚書簿責張由擅離職守,張由驚恐之下誣告時為中山太后的馮氏曾詛咒傅太后等人,於是包括馮氏在內的眾親屬不問因由被捕,卻逾數十日無法定罪,於是傅太后令親信中謁者令史立等人再次研訊,以求速定馮氏罪狀。

史立於是向馮氏入手,可是馮氏自問無辜不肯認罪。史立苦無辦法,只好以前事恐嚇:「當年曾以身擋熊這樣英勇,今天何以膽怯呢?」原來當年大熊襲擊元帝,包括傅昭儀在內的其他妃嬪都爭相走避,只有馮氏挺身而出保護皇帝,令元帝對她另眼相看;這件事令傅昭儀耿耿於懷,至數十年後仍不忘。馮氏一聽史立言詞,深知傅太后有心陷其於不義,只好仰藥自殺。

想不到漢哀帝劉欣在位只有六年,同樣無嗣而亡,結果由中山王劉衎入繼大統,是為漢平帝;這時皇太太后傅氏早於一年前仙遊,並以「孝元皇后」之名與元帝合葬渭陵。這時太皇太后王政君重新掌權,並召回姪兒王莽。由於前車可鑑,王莽於是下令中山王生母衛氏及其親屬不得進京。而傅太后雖已逝世,卻避不過被移走渭陵遺骨的命運。哀帝生母丁氏則被遣歸故里,復稱丁姬,連傅、丁二族祖墳亦被王莽等人所毀,自此兩族一蹶不振。

王莽自重歸朝廷後,已不是當日侍姑母至孝的謙謙君子。他先藉朝臣之手冊自己女兒為平帝劉衎的皇后,後來又毒死平帝,另立廣戚侯之子劉嬰為帝,最終於初始元年(公元八年)王莽自立為帝,改國號為新;至此王政君才恍然大悟,原來王莽這個姪兒意在滅漢稱帝,實在後悔莫及。

當王莽派人至太皇太后所居的長樂宮中索取漢傳玉璽時,王政君斷言拒絕。王莽又命安陽侯王舜再去,王政君怒罵曰:「你們父子宗族蒙漢家恩寵,才有富貴不絕,既是無以為報,卻在漢朝剩下孤家寡人時乘利之便,奪取其國,罔顧恩義。既是另立新朝,理應變更禮節服飾,亦應自作玉璽以傳萬世,何須用這個亡國不祥的玉璽呢?我是漢家的老寡婦,快要入土為安,想與這個玉璽同葬也不可以嗎?」聞者心酸,連王舜也不能自已垂淚,良久才說他們別無選擇,皆因王莽為了得到傳國玉璽不擇手段。至此王政君怕王莽會因而威脅,只好取出玉璽,擲之於地。王莽得璽後,為王政君設宴未央宮。

只是亡國後王政君即使仍然備受尊崇,獲封為新朝的「新室文母太皇太后」,可是卻依舊悶悶不樂。王莽改穿黃貂,王政君卻堅持與其從屬穿漢室的黑色;她亦只會慶祝漢家正臘日,並與其左右相對飲酒食。始建國五年(公元十三年),王政君鬱鬱而終,享年八十四歲,與漢元帝劉奭合葬渭陵。